第8章

次日清晨。

陽光從沒拉嚴窗簾的縫隙斜射進來，在出租屋的地板上留下刺眼的光斑。林舟揉著太陽穴，宿醉讓他的頭痛更加明顯。他昨晚太過興奮，看著那群黑客被“正義執行”，忍不住開了啤酒慶祝，結果喝多了。

他隨手抓起床頭的手機，點開“世界樹第七根須”的聊天群，想看看這幫中二群友又在討論什麼。

屏幕亮起，幾條淩晨三點多的未讀消息躍入眼簾，都是“劍心通明”發的。

【劍心通明】：@管理員-北辰，十七的試煉出了點小意外，過程不算太順利。

林舟精神一振。

十七？就是昨天被“龍王”調戲、被“北辰”安排去參加“紅塵試煉”的小姑娘？

他指尖飛快滑動。

【管理員-北辰】：哦？具體說說。

【劍心通明】：沒什麼大事。就是被幾個用神念探針窺探的“數據蒼蠅”幹擾了。十七的無垢劍體對這種窺探很敏感，讓她心煩意亂，沒第一時間進入心劍合一。

【劍心通明】：她嫌煩，就順手放了個小範圍的淨化劍波，把那幾十個不識趣的凡人的設備給清了。現在沒事了，估計再有幾個時辰就能完成試煉，穩固道心。

林舟盯著消息，嘴裏下意識念叨。

神念探針？數據蒼蠅？淨化劍波？

他忍不住笑出聲，這幫人的詞庫還真是與時俱進，連黑客偷窺都能包裝得如此玄幻。

“數據蒼蠅”，其實形容得很貼切。

“淨化劍波”，估計就是技術反擊吧，把對方的電腦黑了？

林舟搖頭失笑，準備放下手機去洗臉。

但在他手指即將鎖屏的瞬間，一個念頭如電流般劃過腦海。

等等。

數據蒼蠅。

幾十個不識趣的凡人。

設備給清了。

這些詞彙在他腦海裏碰撞彙聚，突然和昨天那條社會新聞對上了。

《震驚！東海市最大黑客窩點疑遭天譴，數十台設備集體燒毀！》

新聞說，一個黑客團夥在廢棄工廠發動網絡攻擊時，所有電子設備同一時間報廢。照片裏，燒得隻剩下焦黑外殼的機箱和熔斷的零件，詭異又恐怖。

警方初步結論是超強電流脈衝，卻始終查不到源頭。

此刻，群裏“劍心通明”說，他的徒弟十七因為被人窺探心煩，順手放了淨化劍波，把幾十個凡人的設備清了。

時間、地點、人數、事件——一切嚴絲合縫。

林舟呼吸驟然急促，心臟跳得幾乎要衝出胸腔。

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一個荒誕的猜想在深處瘋長，纏繞著他的理智。

難道，那個叫十七的小姑娘，僅僅因為心情不好，就隔著不知多遠，用某種超自然力量毀掉了整個黑客窩點？

他喃喃：

不......不可能......

林舟臉色慘白，用力晃頭想趕走這個瘋狂想法。

巧合，一定是巧合。

世界上哪有這麼離譜的事？這不科學。

他像說服自己一樣自言自語。

“龍王”求雨也許隻是運氣好，預測對了天氣。

“科學怪人”的蛋白粉，也可能隻是配方偶然湊巧。

至於黑客事件，更是巧合中的巧合。

肯定是“劍心通明”看了新聞，順著編了個故事，在群裏裝逼，強化自己“劍仙”人設而已。

對，一定是這樣。

林舟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絕不會被這些裝神弄鬼的群聊帶偏。這個世界是科學的，怎麼可能有什麼淨化劍波。

可他視線又落到手機屏幕。那個“世界樹第七根須”群在他眼裏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散發著神秘誘惑。

理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是角色扮演。

但接連無法解釋的巧合，卻像釘子一樣紮進他堅固的世界觀，讓“科學”這座大廈開始搖晃，出現裂痕。

林舟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懼。

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呢？

如果群裏說的都是真的呢？

那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

與此同時，東海國際機場。

T3航站樓的國際到達口，人流湧動，都市的喧囂和浮躁環繞四周。

旅客們推著行李箱急匆匆走過，接機人群抬頭張望，廣播循環著三種語言的航班信息。

就在這個由鋼筋水泥、玻璃幕牆和液晶屏組成的現代場景中，一個身影瞬間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她是一個少女。

身著複古的白色長裙，銀絲在裙擺上繡出星辰和流雲，蕾絲花邊從領口延伸至袖口，華麗典雅。

烏黑長發被銀色發帶束在腦後，垂至腰間。

她皮膚白皙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如雕刻，一雙眼眸清澈深邃，像蘊藏著整片星空。

少女的氣質空靈出塵，仿佛與現代都市毫無關聯。她靜靜站在那裏，自動與周圍嘈雜隔絕，形成一片寧靜的領域。

人群的腳步都慢了下來，目光被她不由自主吸引。

“我靠，那是誰啊？明星嗎？”

“不像啊，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明星。你看她那衣服，是哪個朝代的？cosplay？”

“cosplay能有這氣質？這簡直像畫裏走出來的仙女。”

“她在等人嗎？好想過去要聯係方式......”

議論聲此起彼伏，卻沒人真的敢上前。少女不沾塵埃的氣質形成無形屏障，讓所有凡俗念頭在她麵前都黯然失色。

她對四周的目光和議論全然不覺，隻是從複古手包裏取出一部最新智能手機。

她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點著，似乎在研究，眼眸裏流露出對電子產品的新奇與困惑。

片刻後，她找到想要的應用，點開了綠色聊天軟件。

“世界樹第七根須”的群安靜地躺在列表頂端。

少女開始打字，速度不快，動作生疏，卻每個字都很認真。

【星之低語】：@管理員-北辰，各位前輩，我已抵達東海國際機場。

她的消息像石子投入湖麵，瞬間擊碎清晨的寧靜。

出租屋裏懷疑人生的林舟，被提示音驚醒。

星之低語？

這個ID，他記得，是那個自稱“占星師”，說話總是慢條斯理，偶爾會蹦出“星軌顯示”、“命運的啟示”等神秘話語的群友。

她也來東海市了？

群裏頓時熱鬧起來。

【管理員-北辰】：@星之低語，歡迎來到東海。旅途辛苦了。

【星之低語】：不辛苦。星軌指引很清晰。我感應到十七妹妹的心弦之前有些紊亂，現在平複了嗎？需要我幫忙星光祝禱嗎？

林舟看到這條消息，嘴角微微抽搐。

又來了，又是一本正經的中二發言。還“星光祝禱”，你怎麼不說“代表月亮消滅你”？

【管理員-北辰】：多謝關心，已經無礙。劍心通明出手，沒問題。

【管理員-北辰】：你初來都市，有不便之處嗎？需要幫助可以用手機內置靈境地圖導航，也能呼叫符文飛梭，他們會送你到指定地點。

靈境地圖？符文飛梭？

林舟愣了一下，下意識打開自己的手機地圖和打車軟件。

地圖還是那個地圖，打車軟件也還是熟悉的幾個平台，根本沒有什麼靈境地圖和符文飛梭。

果然，又是黑話。

靈境地圖，大約就是普通手機地圖；符文飛梭估計是網約車或者出租車的代稱。

這群人連日常用語都要角色扮演，玩得太徹底。

他還在暗自吐槽，仙女的新消息又發了出來。

這一次，林舟的瞳孔驟然收縮。

【星之低語】：謝謝前輩指引，我學會用這個叫“高德”的靈境地圖了。我的目的地是東海市的機甲之城，要去一個叫六爻塔的地方。

機甲之城？

六爻塔？

林舟腦海轟然一震。

作為東海大學的學生，他比誰都清楚這兩個詞意味著什麼。

機甲之城，是東海市高新技術區的昵稱。全國頂尖機器人、人工智能和無人機公司彙聚於此，摩天樓林立，科技感十足，本地人戲稱為機甲之城。

六爻塔，就是東海大學的別名。標誌性建築“問天”塔，底座六邊形，結構奇特，帶著《周易》的韻味，被學生私下叫作六爻塔。

這兩個稱呼，隻有本地年輕人和大學生才習慣用。

一個剛從國外飛回來的少女，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巧合？又是巧合？

林舟感覺頭皮發麻，一股寒意直衝天靈蓋。

之前的幾次事件還能用運氣、巧合、看新聞編故事說服自己。

但這一次，“星之低語”精準說出隻有本地人才懂的黑話，他內心最後的防線徹底崩潰。

這一刻，林舟堅守了二十多年的科學大廈，在連續衝擊下，終於發出破碎的呻吟，轟然坍塌，碎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