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本來隻是一句玩笑話，結果正杵在廚子的肺管子上，氣得他臉色肉眼可見地憋成豬肝色，一把扯下頭上的白帽子狠狠地扔在地上，罵了句，“他奶奶的，老子做的難吃，老子不幹了行了吧！”

罵完廚子頭也不回地往食堂外頭走，原本大快朵頤的社員們都楞楞地捧著飯碗，誰也沒出聲攔他。

李衛鋼蹙起眉頭，正要說話，旁邊的孫滿倉習以為常地朝他擺了擺手，“不用管他，仗著學過幾年手藝在食堂掌勺，覺得社員們吃飯都得指望他，脾氣越來越不像話。”

等他說完，張德海也跟著附和，“你今天露這一手正好給他點教訓，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沒人捧著他，他自己就老實了。”

說完招呼社員們繼續吃飯，任由廚子負氣離開。

想了想，李衛鋼還是放下手裏的碗筷，“孫隊長，張隊長，你們先吃，我出去看看。”

看著李衛鋼離開的背影，孫滿倉和張德海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

李衛鋼追出去，就看見廚子正蹲在食堂外的太陽地裏，抽著煙卷子。

廚子抬眼看見李衛鋼追出來，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以為他是過來落井下石的，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起身想走，轉念又覺得自己憑什麼給個後來的毛頭小子認慫，又賭氣蹲了回來。

“怎麼，被人誇還不夠，得追出來看我的笑話？”

李衛鋼沒理會廚子的陰陽怪氣，走上前把手裏的白帽子遞到他麵前，“給你打撲幹淨了，這玩意兒白的可不好洗，弄臟了回家去我嫂子準得罵你，下回可別隨便往地上扔。”

猶豫了幾秒廚子抿著嘴唇接過來，雖然嘴上的話依舊不中聽，但語氣明顯軟下來不少，“什麼你嫂子，少跟我套近 乎，我不吃這套！”

李衛鋼拍了拍廚子的肩膀，“胡大哥，我頭回下來給食堂幫忙，他們就是跟我客氣客氣誇我兩句，平時吃飯不都得辛苦你掌勺。”

他知道廚子因為什麼不痛快，接著說道，“公社食堂離不開胡大哥，誰也頂替不了你的位置，你要是不幹了社員們不得餓壞了。”

廚子狐疑地看了眼李衛鋼，“要是孫隊長讓你留下來給食堂當掌勺，你會不願意？”

山上的知青點日子有多苦，沒人不知道，他不信李衛鋼麵對這樁肥差會不動心。

李衛鋼神情堅定眼裏的光亮如火炬，“我要是留下，那山上的知青們怎麼辦，做人得有良心不能忘本不是？”

廚子沉默了半天，直到指尖夾著的煙卷子燒完，站起來拍了拍落在腿上的煙灰，“你是個好同誌，跟你的思想覺悟比起來，我還真是沒臉。”

廚子跟著李衛鋼往食堂走，看見孫滿倉和張德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大門口望著他們。

不等兩人說話，廚子就開始自我檢討。

孫滿倉詫異地看向旁邊的李衛鋼，李衛鋼了然地微微點了點頭。

張德海走過去摟住李衛鋼的肩膀，“你小子行啊，老胡平時死強死強的，從沒見他主動低頭認錯過，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怎麼給他勸成這樣的？”

“就簡單聊了兩句。”

“嘖，我不信，你不說就拉倒。”

解決完矛盾，李衛鋼把殺豬剩下的豬下水還有鍋裏剩下的燉豬肉還有孫滿倉給他的一袋子粉條、凍豆腐，都裝好了背回山上的知青點。

豬下水因為氣味腥臊，處理起來麻煩，都是家裏舍不得買豬肉，但是又饞肉吃的時候才買回來湊合解饞。

現在有豬肉吃，誰還吃下水，全都便宜了李衛鋼。

等回到知青點，去山裏撿橡子、榛子，撿柴火的知青們都陸續回來。

薑蘭蘭看見李衛鋼背著大背簍踩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來，衝在前頭迎他。

“李衛鋼同誌！”

見薑蘭蘭伸手要接，李衛鋼趕緊閃身躲開，“這背簍可沉，你細胳膊細腿的別搭手，我自己能行，外頭冷快進去吧！”

薑蘭蘭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哎......”

知青們圍到廚房裏，探著頭看李衛鋼帶回來什麼東西。

幾十斤的豬下水從背簍裏掏出來，熏地幾個知青嫌棄地捏著鼻子往後退。

“什麼東西這麼臭，是人吃的東西嗎，真惡心？！”

李衛鋼頭都沒抬，往地上的大鐵盆裏添水，“嫌惡心等做好了你們一口都別吃，有願意吃的同誌晚上吃完飯幫我一塊兒收拾出來，不然指著我一個人得忙活一宿。”

晚上李衛鋼用帶回來的燉野豬肉配上大白菜、土豆、粉條、凍豆腐，做了一大鍋燴菜，沿著鍋邊貼了兩圈棒子麵餅子，肉雖然不多但知青們吃得狼吞虎咽津津有味。

吃完飯，雖然有人對豬下水避之不及，但還是不少知青跟著幫忙，豬下水裏最難收拾的就是豬大腸，豬屎的惡臭給好幾個知青熏得直翻白眼，幹嘔聲此起彼伏。

“我草了，這味兒真受不住......嘔！”

“這豬大腸是非吃不可嗎，嘔......”

“我要吐了......”

豬下水收拾完，知青們如獲大赦，紛紛跑出廚房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直到冷空氣把氣管子紮的生疼才停下來。

廚房裏隻剩下李衛鋼，倒方便他從係統空間裏拿現代調料，豬下水冷水下鍋，蔥薑花椒料酒去腥，開始出浮沫的時候用大勺往外撇。

直到徹底不出血沫，把豬下水撈出來，放到盆裏用熱水清洗表麵的油脂和殘留的浮沫，大鍋刷幹淨豬下水回鍋倒入生抽、老抽和一把冰糖。

從係統空間裏拿出一個小布袋，裏麵塞入蔥段、薑片、八角、桂皮、香葉、小茴香、花椒、草果、丁香、砂仁、白芷、幹薑、陳皮、甘草、芫荽子，紮上口袋扔進鍋裏。

倒入開水，大火煮到沸騰再抽出柴火維持中小火鹵製。

鹵肉的香味順著廚房的窗縫飄出去，即便晚上吃飽飯的知青們聞見還是忍不住流哈喇子。

有人扒著門框往裏探頭，“李衛鋼，什麼時候能吃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