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星晚接到雲渺的視頻通話時,幾乎要跳起來。
視頻裏,雲渺阿姨溫柔地告訴他,已經為他求來一件開過光的“法器”。
隻要用這件法器,就能徹底淨化家裏那個女人帶來的“濁氣”。
他狂熱又期待。
他要給那個常年帶著消毒水味的媽媽,一個大大的“淨化驚喜”。
“爸爸,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哦。”
他神秘地對陸淮舟說。
“不然,媽媽身上的濁氣提前察覺到,會逃跑的。”
回國的航班上,薑瓷看著手機裏兒子健康時的照片,回家的喜悅,卻因為想起丈夫最近的電話而迅速冷卻。
陸淮舟最近迷上了玄學,對一個叫雲渺的“聖女”言聽計從。
她幾乎能想象到,她不在的這些天,陸淮舟肯定又聽信了雲渺的鬼話,剝奪了兒子的哮喘霧化器。
用所謂的“自然療法”,折磨著他們唯一的孩子。
三天前,她把自己最新發表的一篇關於兒童哮喘病幹預治療的權威醫學論文鏈接發給了丈夫。
她想用科學和理性喚醒他。
可消息石沉大海,已讀不回。
當時她還自我安慰,他隻是太忙了,沒時間看。
飛機即將降落,強烈的思念與不安在心中交織。
薑瓷給陸淮舟發去信息。
“我馬上到家,讓星晚準備用霧化器。”
下一秒,手機震動。
屏幕上,是一張霧化器被砸得粉碎的照片。
零件散落一地,慘不忍睹。
下麵是陸淮舟發來的一行字。
“聖女說,此等凶器業障太重,勿帶濁氣歸家。”
薑瓷的血,瞬間衝上了頭頂。
她發瘋似的撥打陸淮舟的電話。
一個,兩個,三個......
全被無情地掛斷。
最後,聽筒裏傳來冰冷的提示音。
您撥打的用戶正忙。
她被拉黑了。
心急如焚的薑瓷,轉而撥通了家裏保姆的電話。
保姆在電話裏支支吾吾。
“太太,您別擔心,小少爺很好,剛在院子裏‘接地氣’,玩累了睡著了。”
薑瓷暫時鬆了口氣。
她並不知道,保姆掛斷電話後,正對著站在一旁的陸淮舟和雲渺躬身彙報。
雲渺輕蔑一笑。
“看,我說了,她的俗世塵緣,就是修行的最大障礙。”
巨大的精神壓力和長途飛行的疲憊,讓薑瓷頭痛欲裂。
她隻能暫時選擇相信保姆的話。
她更不知道,她在一個月前寄回家的離婚協議書,此刻正被陸淮舟墊在雲渺做法用的香爐下麵。
香灰與油漬,已經弄汙了上麵“薑瓷”兩個娟秀的簽名。
半個月後。
被趕出家門的薑瓷,住進了醫院附近的一間單身公寓。
每天,她都被高強度的工作填滿。
手術,查房,寫報告。
這種麻木的忙碌,反而讓她獲得了一種遠離那個癲狂家庭的、詭異的平靜。
這天,在醫院食堂門口,一位院領導被食物噎住,瞬間臉色發紫,無法呼吸。
在眾人驚慌失措時,薑瓷一個箭步衝上去,用標準的海姆立克急救法,幾下就讓對方吐出了異物。
院領導握著她的手,激動得語無倫次。
“薑醫生,你真是我們的在世華佗!”
被認可的溫暖,是如此的久違。
路過醫院的榮譽牆,薑瓷的腳步頓住了。
牆上,她曾經帶過的一個實習生,如今已經成為了科室最年輕的主任醫師。
那張意氣風發的榮譽照片,背景,正是她三年前放棄參加的那場國際醫學頒獎禮的現場。
如果......
如果我沒有為了家庭放棄那次晉升......
現在站在那裏的,應該是我。
被偷走人生的巨大失落和不甘,像野草一樣瘋長,瞬間淹沒了她。
她失魂落魄地開著車,無意識地,竟開到了母校T大醫學院的門口。
看著那些朝氣蓬勃的學弟學妹,她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一個威嚴又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薑瓷?”
是她的恩師,國內心外科的泰鬥,顧院士。
在導師一塵不染的辦公室裏,麵對恩師嚴厲的質問。
“你這幾年,為什麼一篇頂級期刊的論文都沒發?你的那雙手,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洗碗的!”
薑瓷再也無法偽裝。
她所有的堅強,在恩師麵前轟然倒塌。
“老師,我嫁給了愚昧。”
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無盡的悲涼。
“我正在準備離婚,奪回我的兒子。”
導師聽完,沉默半晌,猛地一拍桌子。
他從上鎖的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拍在她麵前。
那是一份“國家級心腦血管疾病研究中心”的首席科學家聘任書。
“這個位置,我為你預留了三年。”
“現在,回來,拿回屬於你的一切!”
麵對這份代表著國內醫學界最高榮譽的聘書,薑瓷卻退縮了。
過去幾年,陸淮舟的言語像魔咒一樣纏繞著她。
“你的手沾滿了血腥,毫無靈氣。”
“你解剖過那麼多心臟,早就沒了人心。”
那些精神打壓,已經深入骨髓。
她看著自己曾經被譽為“上帝之手”的雙手,此刻卻在微微顫抖。
她甚至開始恐懼。
“老師,我......”
“我還能拿起手術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