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醫院的年度慈善晚宴上,衣香鬢影。
薑瓷端著餐盤,沉默地站在角落,像一個與這場盛宴格格不入的孤魂。
國內醫學泰鬥顧老,端著一杯溫水走到她麵前。
他的目光落在她端著盤子的手上,那雙曾被譽為“上帝之手”。
顧老重重地歎了口氣,眼神裏是掩不住的痛心與惋惜。
“小瓷,我記得你的手在跳動的心臟上縫合最細微的血管。”
“那是一雙為精密手術而生的手,是藝術品。”
他指了指她食指側麵因常年握廚具而磨出的薄繭。
“可現在呢?卻因為家務,生了繭子,靈氣都磨沒了。”
“你有多久沒拿起手術刀了?”
一句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薑瓷偽裝的堅強。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將手藏到了身後,眼眶瞬間泛紅。
顧老沒有再苛責,隻是聲音變得更加鄭重。
“我最近在攻克一項革命性的嬰幼兒先天性心臟病手術,‘主動脈根部重建術’。”
“風險極高,術式複雜,尤其是最後的‘冠狀動脈吻合’,精度要求在零點一毫米以內。”
“整個國內,能完成這個操作的,隻有你。”
他看著薑瓷,一字一句。
“現在有無數孩子在等著這項技術救命,他們在等著你。”
薑瓷撫摸著手上的薄繭,自嘲地笑了。
“老師,我......我都快忘了手術刀是什麼觸感了。”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沙啞的懷念。
“我現在,倒是有些懷念以前在手術室裏,被您指著鼻子罵得狗血淋頭的時候。”
那時的日子,雖然累,雖然苦,卻是她人生中最充實、最閃光的時刻。
她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光。
“課題,現在進展到哪一步了?”
顧老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他知道,那個他最得意的學生,骨子裏的火焰從未熄滅。
他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絲絨長盒。
打開,裏麵靜靜地躺著一把嶄新的手術刀,刀柄上刻著她名字的縮寫J.C.。
刀身在燈光下反射出森冷而聖潔的光。
“這是我托人從德國專門為你定製的,全球唯一一把。”
顧老將盒子遞到她麵前,聲音沉穩而有力。
“回到手術台上來,小瓷。”
“這裏,才是你的戰場。”
薑瓷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地接過了那把手術刀。
冰冷的金屬觸感,像一道電流,瞬間擊穿了她。
骨子裏屬於頂尖外科醫生的記憶和本能,在這一刻被徹底喚醒。
她握緊了那把刀。
她要讓陸淮舟,讓雲渺,讓所有企圖摧毀她的人看看。
她的這雙手,不僅能救人。
也能拿起法律的武器,把他們送進地獄。
“老師,課題組......還能等我嗎?”
她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靜和堅定。
“我需要一點時間,處理家事和離婚訴訟。”
顧老欣慰地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支持。
“整個醫院,我們整個華國醫學界的法律顧問團隊,都會是你的後盾。”
“我們等你歸隊。”
說完,顧老歎了口氣,像是想起了什麼煩心事。
“我正要去給一個特殊的病人會診,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病人的家屬裝神弄鬼,隻信一位什麼‘聖女’的能量療法,拒絕一切現代醫學幹預。”
“現在病人已經多器官衰竭,家屬還在堅持,真是荒唐透頂。”
薑瓷的心猛地一抽。
何其相似的場景。
她搖了搖頭,目光堅定。
“不了,老師。”
“在處理好我自己的悲劇之前,我沒有資格去評判別人。”
“我得先成為我自己的拯救者。”
顧老讚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他剛走,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檀香氣味便飄了過來。
雲渺身著一襲白色長裙,氣質空靈,身後跟著幾個同樣作風的信徒,擋住了薑瓷的去路。
她用那種悲憫又輕蔑的眼神,從上到下地打量著薑瓷。
“一個雙手沾滿血腥,渾身都是死亡業障的人。”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充滿善意能量的慈善場合?”
雲渺的聲音空靈,卻字字誅心。
在她心裏,薑瓷這種沉溺於物質科學的凡人,根本無法理解靈性的高貴。
她的存在,就是對陸家氣運的一種汙染,必須盡快清除。
雲渺沒再看她,直接以女主人的姿態下了命令。
“去停車場,把車開到門口來。”
“我和幾位靈友要去為淮舟的新項目祈福,耽誤了吉時,你擔待不起。”
她早已說服陸淮舟,扔掉了陸星晚所有的哮喘急救藥物。
她教唆那個可憐的孩子,每一次呼吸困難,都是“靈魂在淨化”。
而薑瓷給的藥,是“包裹著糖衣的毒藥”。
這一切,讓陸星晚對自己的親生母親,充滿了恐懼和憎恨。
薑瓷看著眼前這張故作聖潔的臉,第一次沒有選擇退讓。
她一把抓住了雲渺的手腕,力道不大,卻讓令人無法掙脫。
她的聲音清晰無比,一字一句。
“我今天沒空。”
“並且從現在開始,我所有的時間,都會用來起訴你和陸淮舟合謀虐待兒童,以及爭奪撫養權。”
雲渺被她的觸碰和反抗驚得臉色一變,隨即是極度的厭惡。
她輕蔑地嗤笑一聲。
“一個被丈夫和兒子同時厭棄的女人,你憑什麼覺得你能贏?”
“不過是最後的掙紮罷了。”
薑瓷的心裏湧上一陣苦澀。
雲渺說得沒錯,過去的薑瓷,確實是這樣。
但從她重新握住那把手術刀的瞬間起。
那個為了家庭委曲求全的薑瓷,已經死了。
現在站在這裏的,是一個要奪回一切的母親。
幾個和雲渺交好的富太太圍了上來,看到薑瓷抓著雲渺的手,立刻七嘴八舌地指責起來。
“你幹什麼!快放開聖女!”
“真是沒規矩,你身上的晦氣衝撞了大師怎麼辦?”
雲渺故作寬容地掙開手,臉上依舊掛著悲憫的微笑。
然後,她端起旁邊桌上一杯號稱“淨化過”的檸檬水,“無意”間,盡數潑在了薑瓷胸前昂貴的禮服上。
水漬迅速浸透布料,冰冷刺骨。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雲渺的聲音裏充滿了虛偽的歉意。
“是我不好,忘了先為你淨化一下身上的血氣。”
周圍的富太太們,像躲避瘟疫一樣,紛紛後退一步,用鄙夷的眼神看著狼狽不堪的薑瓷。
奇恥大辱。
然而,薑瓷隻是低頭看了一眼濕透的禮服。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她平靜地脫下外套,隨意地披在肩上。
然後轉身,徑直離開了晚宴現場。
那些曾經能將她刺得遍體鱗傷的羞辱,如今,再也無法傷到她分毫。
當晚,陸淮舟帶著陸星晚從雲渺的“靈修會所”回到別墅。
他推開主臥的門,愣住了。
房間裏空空蕩蕩。
不僅薑瓷人不在,她所有的醫學書籍、獎杯、白大褂,以及衣櫃裏所有的衣物,全都消失了。
整個房間呈現出一種陌生的、令人心煩的空曠。
陸淮舟煩躁地扯開領帶。
他不在意薑瓷,但他反感這種脫離掌控的秩序混亂。
他撥通內線電話,問保姆。
“她人呢?”
保姆戰戰兢兢地回答。
“先生,太太下午叫了搬家公司,把自己的東西都搬走了。”
“隻留下一張便條,說她要去參加一個非常重要的國際醫學會議,歸期未定。”
陸淮舟聽到“醫學會議”幾個字,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
他冷哼一聲,掛斷了電話。
隨即,他轉頭對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雲渺柔聲說。
“她走了,家裏清淨了。”
“你可以隨時搬進來,好好引導星晚的修行。”
雲渺溫順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光。
陸淮舟看著窗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低聲自語。
“最好死在手術台上,省得回來汙染家裏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