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次再進山，李牧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他不再像昨天那樣，每走一步都把神經繃得跟弓弦似的，而是學會了放鬆，用一種更省力、更有效率的節奏在林間穿行。

腳步沉穩，呼吸悠長。

但他整個人，卻比昨天更警覺。

耳朵像雷達一樣捕捉著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時不時就停下步子，側耳凝神，聆聽林子深處傳來的動靜。

這是昨天用命換來的經驗。

這片深山老林，你敬它一尺，它才可能讓你一丈。

當他順著腦海中係統給出的路線，一路摸到老君溝附近時，還沒等看見地方，一陣越來越清晰的“嗡嗡”聲就先傳了過來。

來了！

李牧心頭一振，整個人瞬間進入了戰鬥狀態。

他貓著腰，動作放得極輕，悄悄地摸到一塊大石頭後麵，探出半個腦袋。

隻見不遠處的峭壁上，一個巨大的、呈不規則橢圓形的土黃色蜂巢，就那麼明晃晃地掛在那兒，密密麻麻的野蜂在巢穴口進進出出，形成一股小小的黑色旋風。

好家夥！這規模，比他想象的還大！

李牧縮回頭，從背後的布袋裏，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個用艾草和幹牛糞搓成的草團子。

用火折子吹了半天，才終於點燃。

一股辛辣刺鼻的濃煙，夾雜著草木和某種不可名狀的氣味，嫋嫋升起。

他把自己那身破麻布做的防蜂服又裹緊了幾分，連頭臉都包得嚴嚴實實，隻留下一雙眼睛的縫隙。

確認萬無一失，李牧不再猶豫。

他舉著冒著濃煙的草團子，大步流星地衝了過去，對著蜂巢就是一頓猛熏！

“嗡！嗡！嗡！”

原本秩序井然的蜂群，像是被扔進了一顆炸彈，瞬間炸開了鍋！

無數野蜂被濃煙嗆得暈頭轉向，嗡嗡聲變得尖利刺耳，到處亂飛亂撞，徹底失了方向。

有的撞在石壁上，有的掉在地上，整個蜂巢亂成了一鍋粥。

就是現在！

李牧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個箭步衝上前，抽出腰間的柴刀，對著那巨大的蜂巢，手起刀落！

“唰！”

他沒貪心，隻瞄準了蜂巢最飽滿的下半部分，狠狠割了一刀。

一大塊沉甸甸的蜂巢應聲而落，被他用早就準備好的一塊大破布穩穩接住。

金黃色的蜜汁，順著蜂巢的破口，像融化的糖稀一樣，緩緩流淌出來，濃鬱的甜香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聞著就讓人流口水。

李牧看了一眼峭壁上還剩下的那一半蜂巢，果斷收手。

竭澤而漁那是傻子才幹的事。

給這窩蜜蜂留足口糧，讓它們能安然過冬，來年開春，還記繼續來采蜜！

甚至......他腦子裏冒出一個更大膽的想法。

能不能把這些野蜂，想辦法馴化養殖？

要是真能搞成，那以後家裏還愁吃不上蜂蜜？

這玩意兒在鎮上，可是能換大錢的！

李牧心裏美滋滋的，把沉甸甸的布包往背簍裏一塞，轉身就走，嘴裏還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

當李牧背著背簍，回到自家小院時，陳慧嫻正拿著一盆處理好的麅子下水，準備出門。

“叔叔，你回來......呀！這是什麼？”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李牧從背簍裏，獻寶似的捧出那個還在往下滴著蜜汁的大布包。

隨著布包被打開，一整塊金燦燦、亮晶晶的蜂巢暴露在空氣中，那股子甜到骨子裏的香氣，瞬間就霸占了陳慧嫻的鼻腔。

陳慧嫻的嘴巴慢慢張大，拿著木盆的手都忘了放下。

“蜜......蜂蜜？！”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麼大一塊野蜂蜜，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

“嘿嘿，嫂嫂，今晚咱們吃頓好的。”

李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李大有也拄著拐杖從屋裏挪了出來，他湊上前，用手指頭沾了一點蜜汁放進嘴裏咂了咂，渾濁的老眼瞬間就亮了。

“好東西！這蜜，醇得很！上等的百花蜜！”

老獵戶一輩子跟山林打交道，是不是好貨，一口就能嘗出來。

陳慧嫻也顧不上去換糧了，她手忙腳亂地放下木盆，找來一個幹淨的瓦罐，小心翼翼地幫著李牧把蜂蜜刮下來。

那金黃透亮的蜜汁，粘稠得能拉出絲來，看得她心尖尖都在發顫。

這哪裏是蜜，這分明就是金子啊！

當天晚上，李家的夥食標準，又提升了一個檔次。

麅子肉被切成薄片，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等快熟的時候，再刷上一層金黃的蜂蜜。

肉的焦香和蜜的甜香混合在一起，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化學反應，那味道，簡直能把人的魂兒都勾走！

陳慧嫻一開始還矜持著，小口小口地吃。

可一塊肉下了肚，她就徹底繃不住了。

太好吃了！

她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那香甜的味道，仿佛能驅散掉積攢了兩年的所有苦澀和委屈。

她也顧不上什麼儀態了，學著李牧的樣子，大口吃肉，吃得小嘴油汪汪的，嘴角還沾上了一點亮晶晶的蜂蜜，自己都沒發覺。

平日裏飯量跟貓似的她，今晚破天荒地幹掉了兩大塊比她手掌還大的烤肉，小肚子都吃得圓滾滾的。

李牧看著她那副滿足又有點嬌憨的模樣，心裏一動。

原來嫂嫂喜歡吃甜的。

他把這個發現默默記在了心裏。

等去鎮上，一定得給她捎點桂花糕、綠豆糕之類的點心回來。

一頓飯吃得三個人都心滿意足，油光滿麵。

陳慧嫻收拾完碗筷，一家人圍著油燈坐下，看著瓦罐裏那滿滿一罐蜂蜜，都有些犯愁。

還是李大有先開了口，他磕了磕煙鍋，悶聲問：“牧兒，這蜜，你打算咋整？”

李牧早就想好了。

“爹，我想著，這蜜咱們留一半在家裏自己吃。”

“剩下的，我明天帶去鎮上賣了。”

說著，李牧看了一眼李大有的斷腿，“這腿傷不能再拖了。”

六七斤蜂蜜，留下三斤多，足夠家裏吃上好一陣子了。

而且蜂蠟也是好東西，藥局也在高價收。

剩下的拿去換錢，再加上那株二十年份的野生黃精，這第一桶金，絕對穩了！

“留......留一半？”

陳慧嫻聽得直咋舌，她心疼地勸道，“叔叔，這東西金貴，咱們哪能吃得了這麼多，都拿去賣錢多好，還能多給爹抓幾副好藥呢！”

在她看來，這麼好的東西自家吃，簡直就是天大的浪費。

李大有雖然也覺得留得有點多，但他卻沒有反駁。

他雙手拄著拐杖，看著兒子，緩緩地點了點頭。

“行，就按你說的辦。”

他看出來了，兒子現在做事，有章法，有遠見。

知道疼人，也知道顧家。

不光想著換錢給老子治腿，還惦記著讓家裏人也嘗嘗甜頭，改善夥食。

這，才是一家之主該有的樣子！

李大有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心裏那塊壓了兩年多的石頭，好像又輕了幾分。

他渾濁的老眼裏，滿是藏不住的欣慰和驕傲。

這小子，是真的長大了，徹底脫胎換骨了！

李牧看著爹和嫂嫂都同意了，心裏也定了下來。

他站起身，走到院子裏，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穿越過來才三天，可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徹底翻開了新的一頁。

從一無所有，到家裏有肉有蜜有糧。

從一個被人嫌狗憎的潑皮，到能讓爹和嫂嫂依靠的頂梁柱。

這種親手改變命運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不過，他心裏很清楚，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明天去鎮上，才是真正的考驗。

那株二十年份的黃精，還有這幾斤上好的野蜂蜜，都是能引來餓狼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