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的臉上有一道明顯的刀疤，眼神裏充滿了仇恨：“雪兒，我已經替你殺了兩個了，還有一個，很快就會來陪你了。” 桌上，放著一瓶友誼牌雪花膏，旁邊是一盤《英雄本色》的錄像帶，磁帶的邊緣，有一道細微的劃痕。

1996年南城的清晨，暑氣還沒完全升騰，城郊農機廠的大門就已經敞開。

林濤和蘇梅騎著老式二八自行車，車把上掛著公文包，沿著坑窪的柏油路緩緩駛來。

車鈴“叮鈴”響過，驚動了門口曬太陽的老門衛，他眯著眼睛打量著兩人，認出了蘇梅，連忙打開了側門。 “林警官、蘇警官，你們怎麼又來了？”老門衛搬來兩條長凳，放在值班室門口的樹蔭下，“廠長已經交代了，你們要查什麼，我們都配合。”

“麻煩你了，我們想再看看5年前的檔案，尤其是張建軍、王強、趙衛東打架鬥毆的記錄，還有陳雪自殺案的詳細材料。”林濤擦了擦額頭的汗，語氣誠懇。

老門衛歎了口氣：“檔案都在老辦公樓的檔案室，多少年沒人動了，裏麵又悶又潮，我帶你們過去。”

老辦公樓是棟三層的紅磚樓，牆皮脫落，窗戶上的玻璃有的已經破碎，用塑料布糊著。檔案室在二樓西側，門是老式的鐵鎖，老門衛找了半天鑰匙，才把鎖打開。

推開門，一股混雜著黴味、灰塵味和紙張腐爛味的氣息撲麵而來，陽光透過布滿灰塵的窗戶，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檔案櫃是鐵皮的，鏽跡斑斑，裏麵堆滿了一摞摞泛黃的紙張。

“5年前的檔案應該在最裏麵那排櫃子裏。”老門衛指著角落裏的一排櫃子說，“自從新辦公樓蓋好，這邊就沒人管了，檔案也沒人整理，你們慢慢找。” 林濤和蘇梅戴上手套，開始翻找檔案。櫃子裏的檔案雜亂無章，有職工的入職登記表、工資條、考勤記錄，還有各種會議紀要、通知公告。

蘇梅負責查找張建軍、王強、趙衛東的相關記錄，林濤則專注於陳雪的自殺案材料。 “找到了！”蘇梅突然喊道，手裏拿著一疊紙張，“這是5年前的治安拘留記錄，張建軍、王強、趙衛東，三個人都在上麵，拘留原因是‘聚眾鬥毆，擾亂公共秩序’，拘留時間是15天。”

林濤湊過去看了看，記錄上的字跡是手寫的，有些模糊，上麵還蓋著派出所的公章。“有沒有記錄他們為什麼打架？”

“這裏有一份派出所的詢問筆錄。”蘇梅翻出另一張紙，“上麵寫著，三人因‘情感糾紛’發生衝突，在廠裏的食堂門口大打出手，導致兩人受傷。”

“情感糾紛？”林濤皺了皺眉，“又是情感糾紛，和陳雪有關嗎？” 他繼續翻找陳雪的檔案，終於在一堆女職工檔案裏找到了陳雪的入職登記表。

照片上的陳雪，梳著齊耳短發，眼睛明亮，笑容靦腆，看著是個文靜的姑娘。

檔案裏記錄著她的基本信息：陳雪，女，1973年出生，1991年進入農機廠，是縫紉車間的工人，家庭住址是城南的一個小村子。 “這裏有一份陳雪自殺案的調查報告。”林濤拿起一疊紙，上麵有廠長、車間主任、同事的詢問筆錄，還有一份現場勘查記錄。

“現場勘查記錄顯示，陳雪是從職工宿舍樓5樓的陽台跳下的，現場沒有打鬥痕跡，沒有遺書，初步判斷為自殺。”

“沒有遺書？”蘇梅疑惑地問，“之前車間主任說，陳雪是因為個人情感問題自殺，可這裏的記錄怎麼沒有提到？”

“你看這份同事的詢問筆錄。”林濤指著其中一張紙，“同事說，陳雪自殺前幾天，情緒一直很低落，經常一個人發呆，還偷偷哭，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還有人說，曾看到張建軍、王強、趙衛東在車間門口攔住陳雪，不知道在說什麼，陳雪當時很害怕。”

這麼說，當年的打架鬥毆，根本不是什麼情感糾紛，而是張建軍他們三個人在騷擾陳雪？”蘇梅恍然大悟。

“很有可能。”林濤點了點頭，“廠裏為了聲譽，故意把事情說成是情感糾紛，掩蓋了真相。陳雪不堪騷擾，才選擇了自殺。”

就在這時，蘇梅又翻到了一份工會調解記錄：“你看這個！工會曾調解過陳雪和張建軍、王強、趙衛東的矛盾，調解記錄上寫著，張建軍等人承認‘多次對陳雪進行言語騷擾和肢體接觸’，工會要求他們向陳雪道歉，並保證不再騷擾，可後來還是發生了打架鬥毆事件。”

“這就對了！”林濤的眼神變得銳利，“張建軍、王強、趙衛東當年長期騷擾陳雪，陳雪不堪其擾，最終跳樓自殺。

現在凶手接連殺害張建軍和王強，顯然是為陳雪複仇。” “可凶手是誰呢？”蘇梅提出了疑問，“陳雪的家人呢？我們要不要聯係她的家人？”

“檔案裏有陳雪的家庭住址，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林濤說。

兩人謝過老門衛，騎著自行車趕往城南的小村子。

村子不大，家家戶戶都是磚瓦房，村口有一棵老槐樹，樹下坐著幾個老人在乘涼。

林濤和蘇梅向老人打聽陳雪的家，老人指了指村東頭的一間破舊磚瓦房：“那就是陳家，陳雪死後，她父母就很少出門了，她還有個姐姐，叫陳蘭，好像在城裏打工。” 兩人走到陳家門口，大門緊閉，門上的油漆已經剝落。林濤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啊？” “阿姨，我們是警察局的，想問問關於陳雪的事情。”蘇梅輕聲說。

門開了一條縫，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探出頭來，眼神裏充滿了警惕：“警察？雪雪都死了5年了，還有什麼好問的？”

“阿姨，我們是來調查一起案子，和陳雪有關，希望您能配合我們。”林濤語氣誠懇。

老太太猶豫了半天，才打開門讓他們進去。院子裏很簡陋，種著幾棵蔬菜，牆角堆著一些柴火。屋裏光線昏暗，陳設簡單，一張老舊的木桌，幾把椅子，牆上掛著一張陳雪的黑白照片。

“雪雪是個苦命的孩子。”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抹了抹眼淚，“當年她在農機廠上班，本來好好的，不知道怎麼就被那三個畜生纏上了。他們經常欺負雪雪，說些不三不四的話，還動手動腳，雪雪跟我們說，我們去找廠裏，廠裏說會處理，可根本就沒管用。後來雪雪就跳樓了，死得那麼慘......”

“阿姨，您知道那三個畜生是誰嗎？”林濤問。 “怎麼不知道！張建軍、王強、趙衛東，就是他們三個！”老太太的情緒激動起來，“雪雪死後，我們想告他們，可廠裏不讓，說沒有證據，還威脅我們，說再鬧就把我們趕出去。我們都是農民，沒權沒勢，隻能認了......”

“陳雪有沒有姐姐叫陳蘭？”蘇梅問。

“有，蘭蘭是老大，雪雪是老二。”老太太說，“雪雪死後，蘭蘭就去城裏打工了，在一家錄像廳上班，很少回來，每次回來都哭，說要為妹妹報仇。我們勸她，可她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