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縣衙公堂之上,氣氛肅殺。
縣令正襟危坐,馮師爺位列一旁,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兩側,威嚴肅穆。
閆潤之和柳芸娘被分別押上堂來。
閆潤之經過幾日牢獄之災和精神折磨,已是形銷骨立,眼神渙散,如同驚弓之鳥。
而柳芸娘,雖身著囚服,發髻散亂,卻依舊挺直著脊梁,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傲慢的平靜,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
李素素作為重要苦主和證人,帶著阿澤,被安排在堂下旁聽。
阿澤緊緊抓著她的手,小臉緊繃,大眼睛裏充滿了恐懼和好奇。
驚堂木一拍,審訊開始。
麵對從妝奩中搜出的密信和玉佩等鐵證,柳芸娘竟出乎意料地痛快承認了自己“雀鳥”的身份,以及奉命接近、監視、督促閆潤之的事實。
但她將所有罪責都大包大攬,堅稱一切皆是奉“主上”之命行事。
至於“主上”是誰,她聲稱自己地位低微,從未得見真容,隻是單線聯係。
對於“乙案”和軍械走私,她則避重就輕,或推說不知情,或言稱是閆潤之自行其是。
她的供詞看似配合,實則滴水不漏,將所有的指向都模糊化,有效地保護了更深層的秘密和她背後的人物。
輪到審問閆潤之時,他已近乎崩潰。
在馮師爺連番淩厲的追問和出示的證據麵前,他涕淚橫流,再也無法隱瞞,斷斷續續地交代了自己如何偶然得到《匠作奇物》,如何被柳芸娘引誘蠱惑,如何夢想著獻書求榮,以及如何在柳芸娘的慫恿下,心生惡念,意圖毒殺發妻嫡子,以掃清障礙的全過程。
“......學生鬼迷心竅!罪該萬死!都是這個毒婦!是她蠱惑了我!還有......還有那位‘大人’!是他許諾我榮華富貴!”
閆潤之情緒失控,指向柳芸娘,又恐懼地環顧四周,仿佛那位“大人”就隱藏在暗處。
“哪位‘大人’?說清楚!”
馮師爺緊逼不放。
“我......我不知道......每次都是芸娘聯係......我隻知道‘大人’能做很多事情......許諾我若能獻上完整的‘連環快槍’,便可平步青雲......”
閆潤之語無倫次。
“那你可知,柳芸娘的真實身份?可知她背後的主使者究竟意欲何為?”
馮師爺轉換角度。
閆潤之茫然地搖頭,臉上露出徹底的絕望。
直到此刻,他才悲哀地發現,自己自詡聰明,實則不過是別人手中一枚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連棋手的真麵目都未曾看清。
看著堂上這對曾經合謀害自己的男女,一個癲狂懺悔,一個冷漠自保。
李素素心中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隻有一片冰冷的悲涼。
權勢富貴,竟能讓人心扭曲至此......
馮師爺將目光投向了她。
“李氏,你乃本案苦主,可有話說?”
李素素牽著阿澤,緩緩走到堂中,跪下行禮。
“青天大老爺在上,民婦別無他求,隻求老爺明鏡高懸,依律法辦,還民婦與小兒一個公道,讓惡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民婦......願與閆潤之和離,從此恩斷義絕,隻求與幼子阿澤,能得一方安寧,平淡度日。”
她的聲音清晰而堅定,帶著曆經磨難後的疲憊與決絕。
縣令與馮師爺交換了一個眼神,微微頷首。
證據確鑿,供詞基本吻合,案情已然明朗。
縣令當堂宣判--
“閆潤之,身為秀才,不思報效朝廷,反私藏禁書,鑽研邪術,更起殺妻棄子之惡念,雖未遂,然其心可誅!革去功名,依律判流放三千裏,充軍邊塞,遇赦不赦!”
“柳芸娘,身份詭秘,勾結匪類,蠱惑人心,參與陰謀,罪大惡極!然其拒不交代幕後主使,藐視公堂,判監禁候審,待查明同黨後,一並重處!”
“李氏母子,無辜受害,準予和離。家產盡數歸李氏母子所有,以作撫恤。”
判決已下,閆潤之癱軟在地,麵如死灰。
柳芸娘卻依舊挺直站著,聽到判決,嘴角甚至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冷笑,仿佛這結局早已在她預料之中。
李素素被衙役扶起,阿澤撲進她懷裏。
一場潑天的禍事,似乎終於塵埃落定。
然而,當她扶著阿澤準備離開公堂時,不經意間回頭,正好對上柳芸娘投來的目光。
那目光中沒有了之前的冰冷或嘲諷,反而帶著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怨恨,有憐憫,甚至還有......
一絲詭異的期待?
柳芸娘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才剛剛開始......”
李素素的心猛地一沉。
圖已窮,匕已見,但這話,卻好像預示著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