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未雨抬眸看他一眼,突然噗嗤一笑:“若我說......我是同小白玩累了,阿兄可信?”
喝過熱茶,她臉色恢複些許紅潤,飽滿的唇高高翹起,露出一個滿心滿意的笑。
陸硯修隻道自己或是多慮,卻還是忍不住道:“她們早已結社搭幫,驟然多了一個妹妹這樣惹眼的娘子,心裏自然不舒服,你自幼不得母親教養,心思單純,要融入她們,同她們這些心腸百轉的人精交往確實吃力......”
“但身為官宦之後,將來妹妹嫁的也該是門當戶對之家,酬應往來,設筵宴請,這些總是要學,否則嫁人掌家之後,受累的還是妹妹......前些日子姨母來信,邀你去小住,阿兄的意思是,妹妹不如借此機會同姨母好好學學,姨媽為人八麵玲瓏,於料理內宅,人際往來方麵頗為在行,多學學沒有壞處,且姨母也極為疼愛你......”
秦未雨知道他是為她好,但今日一遭,實在令她對門閥世族厭惡透頂。
她並沒有熱絡回應,隨口道:“好......我考慮考慮。”
“楚州淮陰屬淮南道,人稠物穰,繁華熱鬧,被譽為淮水東南第一州,每年春夏,春江潮水,蔥蔚洇潤,風光旖旎,且有不少名勝山川,亦是個遊冶散心的好地方......”
“楚州淮陰?”她詫然抬眸。
陸硯修點頭:“是,姨父曾任四品中州刺史,兼出鎮淮南道觀察使,後因病請辭,幹脆搬到淮陰養病,一住便是六七年。”
秦未雨的思緒已然飄遠,飄到那個人稠物穰的熱鬧小城。
每年春夏之際,雨霧迷蒙,一派風簾翠幕、煙柳畫橋的繾綣景致,淮陰河道縱橫,人家盡枕河而居,繁忙舟渡,貨船客渡滿載來去,商家隨船南北東西,攜貨而去又載貨而歸。
商人舉錢營生,計算貨期,繳納運腳,打點津渡、稅場,看顧物貨......是與農戶稼穡耕耘截然不同的一種勞苦。
河道之上,商船破水而行,如星漢繁蕪,其中大半貨船來自她家,她的阿爹同店鋪夥計們一趟趟地出船,為家中添攢資財的同時,也不忘給家中妻兒帶回五湖四海的新奇禮物。
龜茲的玻璃棋盤,高昌的黃金佛像,波斯的瑪瑙角杯,於闐的寶石項鏈,吐火羅的胡帽胡裙,是身為“粗鄙商戶”的父親笨拙又熱忱的愛......
隻是淮陰內河兩岸輻輳的民居商戶之中,那處書匾“秦宅”、翠竹遮映的層樓疊院,再也回不去了。聽說陸知意在賞花宴上拔得頭籌,得太後讚不絕口,陸贇鮮見地露出幾分和藹,讓孟氏日後帶四娘外出交際時也一並帶著三娘。
算是變相解了禁足。
這日風和日麗,陸硯修休沐在家,見她窩在窗邊的貴妃榻上發呆,提出要帶她去大莊嚴寺隨喜。
誰知馬車才走幾步,陸知畫的婢女就匆匆追來,說她家娘子腹痛如絞,姨娘又去了莊上,要二郎君趕緊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