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長線釣大魚。
沒想到,他們布下的網還沒有找到宋淮的人,竟有人已經找到宋雙喜,並發號施令了。
想到這兒,薛允晟食指輕扣的聲音也停止了。
“太子妃是裴家長房嫡女,是裴家這輩最傑出的女兒,宋淮這般緊逼不舍,打的便是太子妃若在東宮出事,孤脫不了關係的如意算盤,屆時裴家必與孤離心,他便可趁亂將孤這個太子拉下馬!”
薛允晟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洞悉一切的嘲諷。
暗衛跪在下首,屏息凝神,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薛允晟徑自走到窗邊,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藍天和飄浮著的幾朵白雲,語氣森然,“不過,這朝堂上下,抱著這等想法的人多了去了,又豈止他宋淮一個?”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書房內再次陷入一片寂靜,依稀能聽見呼吸聲。
太子的身影在光影中顯得愈發挺拔孤峭。
宋雙喜這枚棋子若是能用好,可以撬動棋局、甚至反製對手。
不過,她看起來並不是個願意任人擺布的。
雖然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會下意識地認為她不願意被操控,但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揮之不去。
不過,凡事穩妥為要。
“傳宋選侍過來。”他淡淡吩咐,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宋雙喜是什麼打算,還得為了進一步印證,而且就她那種魯莽的性子,也是該敲打敲打了,省得她天天給太子妃找事做。
......
另一邊,歡喜閣裏。
宋雙喜剛剛經曆了一場非人的折磨。
劉內侍說是要為她裁製新衣,弄來幾位繡娘,拉著她量了足足半個時辰的尺寸,
從頭到腳,從腳到頭,又是胸,又是腹,又是臀的,那精細程度,恨不得要將她每一寸骨頭都記錄下來!
她癱在椅子上,揉著被軟尺勒得發癢的腰腹,忍不住發牢騷,“我高考跑800米的時候都沒這麼累,這富貴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正念叨著,采蓮突然走進來。
“主子,太子召見,快收拾一下!”
這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靂,在宋雙喜耳邊炸響,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
“太、太子殿下傳我?!”她麵如菜色,心虛的舔了舔嘴唇,“......可,可有說是因為什麼事情嗎?”
采蓮苦大仇深的搖了搖頭,“沒有,是身邊的內侍陶公公來傳話的,太子即刻要見你,即刻!”
宋雙喜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完了完了!該來的終於來了!
早就懸在頭頂的屠刀終於要落下來了!
宋雙喜悲傷不已,欲哭無淚。
但是,太子的命令不得不遵從,她。可憐兮兮的爬起來,由著采蓮和另外兩個宮女把她捯飭了一番,然後將她送出門。
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家長送第1回上幼兒園的孩子呢,一步三回頭的。
當然,說的是宋雙喜像那個第1回上幼兒園的孩子,走慢一步,小命,就能多活一刻。
去書房的路上,她滿腦子思緒亂飛,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此時的他就是那個刀尖上的舞者,向死而生......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她要活,要好好的活!
所以太子為什麼找她,還這麼著急?
難道是劉內侍送那麼多衣裳首飾頭麵,被太子發現自己這個選侍僭越了,要挨罵了?不,應該沒這麼輕。
宋雙喜絞盡腦汁,根本不受控製她腦子裏地上演的各種小劇場——
場景一:蠟燭事件敗露。
太子冷著臉,將那些她藏起來的問題蠟燭扔在她麵前:“說!收集這些意欲何為?是否與那夜的黑衣人是一夥的?”
然後不由分說把她拖下去嚴刑拷打......
場景二:下毒事發。
太子妃虛弱地靠在榻上,淚眼連連地望著她,滿臉失望:“雙喜,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恩將仇報,你讓我好心寒!”
而太子眼神如刀,恨不得活剮了她:“宋雙喜!你竟敢對太子妃下毒!那杯苦丁茶就是證據!來人,將她拖下去,杖斃!......”
“不行不行,不能胡思亂想!事情還沒有到這麼嚴重的地步,冷靜冷靜,宋雙喜你要冷靜!”
但自我安慰完,她又忍不住腦補起各種死法。
鴆酒賜死?或者是白綾,還是杖斃?
不行,鴆酒太苦,不想喝!
投環自盡,嘎了以後掛著舌頭,照鏡子就先把自己嚇出毛病來吧?
杖斃不行,絕對不行,太疼了!
宋雙喜在心中哀嚎:我能不能申請一個沒有痛苦還好看一點的死法?
比如老死?
“不對不對,不能胡思亂想,冷靜冷靜!”
短短一段路,她仿佛已經去鬼門關前溜達了一圈。
直到內侍通傳,她戰戰兢兢地邁進書房,連頭都不敢抬,直接“撲通”跪倒在地:“......妾參見殿下。”
她已經準備好了迎接太子殿下的雷霆之怒。
然而,預想中的斥責、質問都沒有出現。書房裏一片寂靜,隻有書頁偶爾翻動的輕響。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上頭才傳來太子那聽不出情緒的聲音,“聽說,你連端茶倒水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
宋雙喜:“......啊?”
“給太子妃端茶,結果還差點傷了太子妃是你做的吧?”他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平淡得像是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宋雙喜懵懵地抬頭,對上太子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沒有殺意,沒有怒火,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審視和......嫌棄?
嫌棄什麼?宋雙喜低頭看了看自己精心打扮過的這一身,很好看,嫌棄什麼?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是,妾給太子妃端茶,是沒端穩,不過一點沒有燙到太子妃,就是摔了一盞茶而已,那,那茶具要是實在很貴的話......就,從我的月錢裏扣就是了......我認賠”
她越說越肉疼,選侍的月錢本來就少的可憐,太子妃宮裏的東西那麼金貴,還不知道夠不夠賠的,明明出了熙春殿是好事,怎麼負上債了?
看她這副肉疼錢的樣子,薛允晟不禁揉了揉眉心,她眼裏沒有半點做錯事的悔恨,隻有打破的東西需要賠償的心疼。
“出息!”太子殿下毫無掩飾自己的嫌棄,“一個茶盞也值得你心疼成這樣,好歹也是東宮的選侍。”
宋雙喜:太子殿下,您坐擁東宮您不懂的,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等等,太子殿下好像並沒有要追究她罪責的意思?